靳离

乾坤容静,万物任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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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縷衣



第八章

 

欧阳仲文回到房中,杨慕青尚还未眠,见他回房坐起身疑惑:“仲文,你不是早已回府了吗?”


“我去了智博房中。”欧阳仲文解着外袍,想了想还是说了,“罚了他。”


“你为何罚他?”杨慕青着了急,“就因为此次平儿不见了吗?”


“还不够吗?”欧阳仲文看了她一眼。


杨慕青下了床坐直身子问:“你可知晓,平儿为何离开?”


“知晓。一位刘公子请她带路去了。”欧阳仲文将外袍脱下折叠妥当。


“那你可知智博为何独自离开?”


“也知晓,他去追这钱袋去了。”欧阳仲文随手将钱袋扔在案上。


杨慕青叹气:“你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,还说一口一个知晓。”


欧阳仲文的手顿了顿,问:“何意?”


杨慕青站起身去拿钱袋:“平儿回来后我便细问了来龙去脉。是她自己偏要往人群里钻,智博再三阻拦她没听劝,出了人群便发觉钱袋丢了,这才让智博去寻。”


“原本不过几两散碎银子,可是……”她打开钱袋,取出钱袋中的那枚佩玉举到欧阳仲文面前,“你女儿爱不释手的这枚佩玉也一并丢了,这才急着要智博无论如何替她寻回来。”


欧阳仲文接过佩玉,愣住了。


“智博交代过她要她留在原地不可离开,可她耐不住性子,转了几步碰巧遇到了刘公子。她想着去的地方不远,便带了人去,这才与智博错过。”


“你倒是和我说说,智博错在何处你要罚他?”杨慕青埋怨着,“是你女儿要他去追的,也是你女儿自己走开的,这般你难道还要怪在智博身上不成?”


“如此,是我罚重了智博……”欧阳仲文捏着佩玉惭愧不已。


杨慕青见他神色不对赶忙追问:“你如何罚的他?”


“罚了他三十藤鞭。”欧阳仲文越想越懊悔,实难心安便要再去找李智博。


“哎呀你这人!”杨慕青为李智博愤愤不平,叹了口气,“今日已晚,他应该也睡了。罚也罚了,现在挽回也来不及了,明日一早再去吧。”


“我没为他上药!”


“你,你真是!”杨慕青被他气得不行,只能眼看着欧阳仲文连外袍都没穿,慌忙从柜中去了金疮药立刻去了西厢房。


推门而入时,便见李智博趴着睡在榻上,被子都没盖好,显然是累得不行。他蹑手蹑脚走到榻边,微微掀开被子,便瞧见李智博背上遍布自己方才责打出的数十道红痕,不少地方青紫斑驳一片,还有几处难免交叠在一起,已是皮开肉绽,整个后背略显惨不忍睹。


“你这孩子,就是不肯多解释一句。”欧阳仲文又是心疼又是埋怨,“倘若你把心里所想说出一分,就能活得比现在快乐不知多少。”


他将金疮药一点点小心翼翼涂在李智博背后的伤处,李智博偶有一两声无意识的呻吟。涂完伤后,欧阳仲文将金疮药放在李智博枕边,回眸又瞧见他左腰处的那枚烙伤,虽已时隔四年,这所谓奴印仍旧清晰可见。


李智博似乎意识到身旁有人,可他实在太累了,睁不开眼睛。


待药干得差不多,欧阳仲文替李智博掖好被子,这才离去。


清晨,李智博转醒,起身的时候,才觉身后的伤已被妥善处理,转头便看到了枕边的金疮药,不禁一愣。后又想到,昨日恍惚感觉有人为自己拭伤,定是欧阳仲文不放心,去而复返为自己上了药,顿觉心中一暖。


提剑走到院中的时候,但见欧阳仲文拉着欧阳剑平而来,连忙迎上前:“师父,剑平。”


“爹爹都告诉我了,对不起智博。”欧阳剑平低下头,满脸通红,脚尖踢着地面,“我不该不听你的话,害你受罚了,真的对不起。”


“智博,师父也该和你道个歉。”欧阳仲文苦笑着,满带歉意,“昨夜我着实急昏了头,错罚了你。”


“不,不是。”李智博慌忙摆手,“没有看护好剑平,是我的失职,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,此事与她无关。”他倒在此刻还护着欧阳剑平说话。


欧阳仲文警告女儿:“若再发生这样的事,莫要以为爹真的不会打你。”


“是。”欧阳剑平赶紧躲到李智博身后,“不会了不会了。”


李智博瞧了瞧她,伸出右手拉着她的手臂,护在自己身后,对欧阳仲文道:“师父,您该应卯去了。”


“对呀对呀!爹,您得上朝去啦!”欧阳剑平笑嘻嘻地扮了个鬼脸。欧阳仲文看了一眼两个孩子,摇摇头转身离去。


见他走了,欧阳剑平一把从身后抱住李智博,连道:“闷葫芦你最好了!”


李智博有些吃痛,无奈道:“大小姐,疼。”


她赶忙松了手连连致歉:“哎我忘了,对不起对不起,弄疼你了吧?要不要紧啊?爹也真是的,下手那么重,要不要我帮你去找大夫?”


“好啦。”李智博转过身看着她,“我没事。但你要答应我,以后,真的不可以自己走开。”


“好,我一定听你的话,我的侍卫大人。”欧阳剑平将头点得飞快,“今天休息,好不好?”


“你,你不练剑了?”李智博一愣。


“我爹说了,让我看着你好好休息。”欧阳剑平用力拽着他的手臂拖着他回屋子里,“快给我煮茶,我都快渴死了!”





 

一月后,西岭高劭毅、刘策康顺利入大都,一道至尚书省就任。其后,高劭毅、刘策康又一同至中书省、门下省,一一见过中书省中书令欧阳仲文,中书侍郎杨释町,门下省门下侍中张元锌,门下侍郎阮岐。


朝中议事相处下来,欧阳仲文只觉与高劭毅相谈甚欢,刘策康为人中庸,与高劭毅是至交,因此三人便时常过府邀谈,日子倒也愉悦。


二人过府之时,欧阳仲文将女儿欧阳剑平介绍给了两人,李智博规矩地站在一旁,欧阳仲文却也拉着他一并介绍了,强调此乃他之爱徒,少年英才。


高劭毅育有一女,名唤高寒,比欧阳剑平小上两岁。高寒于高劭毅可谓是老来得女,因此高劭毅夫妻对女儿半百宠爱,因而略有刁蛮之性,但心性善良,只是偏要逞一时之快,故而总是惹出些麻烦。


高劭毅有心让欧阳剑平与自己爱女交好,两个女孩儿一道作个玩伴,故而隔三差五便领着高寒登门。


两个女孩果真一见如故,骨子里都有些男孩儿个性,恨不得夜里都同榻而眠,聊上一夜的悄悄话。高寒后来也果真是不是赖在欧阳府中不肯随父亲归家,直惹得高劭毅叹息连连,连道欧阳仲文拐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扣在府里。欧阳仲文哈哈一笑,拽着他一道饮酒议事,两人转眼变成了兄弟。


高寒来得多了,便与李智博也熟络起来,她知道李智博这个人不善表达,不苟言笑,便经常拿他寻开心,闹他玩笑。李智博无奈至极,却也由着她与欧阳剑平一同疯闹。


刘策康膝下有一个儿子,名唤刘涛。正是月前与欧阳剑平相识的那一位刘公子。


刘策康本不想让刘涛经常出入府中,奈何高寒与刘涛认识多年,经常唤上他一起到欧阳府中,难免与欧阳剑平经常打个照面。


欧阳剑平对刘涛是有极深刻的印象的。她记得那晚,刘涛径自走向自己,面带尴尬却谦和有礼地问她能否带个路,话语间充满着幽默风趣,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都说给她听,逗得她掩嘴直笑得停不下。


那日在府门前挥别之时,她心里也是渴望与他再见的。刘涛给她的感觉和站在她身后的李智博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。


李智博与她一同长大,他们之间几乎没有秘密。准确的说,是她对李智博而言没有秘密。他总能看透自己的心思,或是靠一些细微的点揣测出,或是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,他能第一时间给她她想要的,她需要的。


可她,却看不透李智博。


他好似永远裹着一层迷雾,永远隐藏着自己的心思和情绪,不肯轻易被人看透。父亲也好,母亲也罢,连同自己都不敢打出八分保证能看透李智博的心,所以她总觉得自己靠不近李智博。


她与李智博之间,仿佛真的只是如他所说的那样:“我是侍卫,你是小姐,保护您是我的职责。”


可刘涛不太一样。他把许多新鲜的感觉带给了她,让她觉得触手可及,是活生生的能与自己走近的人,而且没有明显隔阂与距离感。


这般情绪之下,欧阳剑平便愈发渴望与刘涛相见,不再想整日面对李智博这个闷葫芦。


她对高寒偶然言及此时,不曾想高寒当了真,但凡得了空就将刘涛生拉硬拽到欧阳府上,极力拉拢两人相处。欧阳剑平嘴上嗔怪,心中却是暗喜。


刘涛总是一脸尴尬的笑意,眼神却也只落在欧阳剑平身上。


不知怎的,就是瞧不顺眼刘涛此人。


李智博总是左手握持着剑柄站在一旁看着三人,刘涛的眼神不离欧阳剑平,他的眼神便死死盯着刘涛,不知不觉间将剑柄攥得生紧都未察觉。


刘涛自然感受得到李智博的目光,他却转头冲他笑,喊他:“智博,一起来?”


他回以礼貌的微笑,摇头拒绝,只是扮演着侍卫的角色看着他们追逐打闹。


为何就是心里不舒服呢?李智博暗自叹息,想了半天只想到一个理由——应该就是因为那晚,带走欧阳剑平的正是刘涛的缘故,这才使得他弄丢了她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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